第30章 兵临(1 / 2)

崎岖的山道上,一支花花绿绿的大军正艰难的行军着,努尔哈赤立在一处小坡上,皱着眉看着炮手和余丁将陷入烂泥里的重炮推出来。

“山道崎岖,但咱们进军的速度不能缓!”一旁的杨镐同样双眉紧皱:“正红旗在清河大战,他何和礼昏了头,一旗之兵如何能打得下清河坚城?他贪功冒进,让辽东各地有了准备,咱们攻取辽沈就会多了不少变数。”

努尔哈赤点点头,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一名戈什哈匆匆赶来,一脸严峻的附在努尔哈赤耳边说了几句,递上一封探报。

努尔哈赤浑身一震,展开探报看了几眼,随即暴怒起来:“何和礼!这蠢材!废物!他轻敌冒进也就算了,打也就打了,怎么弄出这般结果来?该死!该死!传告诸部全军,若是发现何和礼,把他给朕押来,朕要亲手剐了他!”

杨镐心头一沉,赶忙问道:“皇上,正红旗在清河城下败退了?”

“他连清河的边都没摸到!鸦鹘关只破了一道关就败了!”努尔哈赤有些气急败坏,喘着粗气将密报递给杨镐:“正红旗全军大溃,逃出来的不过数百人,何和礼不知所踪,怕是也死在乱军之中了,这蠢货,白白葬送了朕一旗的健锐!”

杨镐皱着眉把密报读了一遍,随即也暴跳如雷:“何和礼这鸟厮!贪功冒进也就算了,谁让他屠杀汉民、抢掠百姓、焚烧村庄的?咱们大清要求活、要挡住明国之后的报复,就得靠汉民在辽东造个泥潭、就得收汉民之心,他这般乱杀乱屠乱抢,不是把辽东的汉民推到明国那边吗?愚不可及!该千刀万剐!”

“大好得局势都被他毁了!”努尔哈赤也是怒气难消,喘着粗气说道:“长奠堡之战我军大胜,主动权便握在我大清手里,想攻何处便攻何处,如今正红旗在清河惨败,朕若不去找找场子,手底下这些被长奠堡大胜养起骄气的军将如何安抚?哼,正红旗这么一败,清河必然有备、城中军民士气军心也提了起来,又哪是那么好攻的?何和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镐皱了皱眉,向那名戈什哈问道:“清河守将是谁?守军多少?”

那名戈什哈回了一礼,回道:“禀丞相,据正红旗溃兵回报,清河守将乃是李成梁次子李如柏,守军有其部五千余人、清河参将邹储贤部两千余人,还有部分辽东军溃兵…….”

“不可能是李如柏!”努尔哈赤打断了戈什哈的话语:“朕这妹夫朕了解,就是个生意人,惯会明哲保身,若他为主将,必然集兵退守辽阳,不可能在清河与我等死磕,清河主将另有他人!”

杨镐点点头,叹了一声:“不管主将是谁,如此看来,李成梁到底不负名将之名,还是做了些战败的准备,清河兵力充足、地势险要、城防坚固,恐怕不是那么好攻的。”

“再不好攻,也只能去攻一回了!”努尔哈赤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怨愤:“丞相,你也看过暗谍的密信,长奠堡大胜之后,不少辽东军将倾向于我,但明廷积威仍在,他们也只敢随风摇摆,还在观望形势,此次正红旗在清河惨败,岂不是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朕若不能扫平清河,长奠堡之战后积累的威势就会消磨殆尽!没有那些军将的投诚,辽东如此多坚城,咱们一座座啃过去,啃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我们必须拿下清河、攻下辽阳,消灭这支敢战之兵,把辽东军的家眷亲属握在咱们手里,那些摇摆不定的家伙才会倒向咱们这一边!”

杨镐点点头:“长奠堡之战是打给女直诸部看的,清河之战,则是打给辽东各方看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攻略清河,抚顺的李永芳早有投诚之心,他也没胆子趁机抄咱们后路,让正蓝旗留下一个甲喇在抚顺关外监视,主力过来与咱们汇合吧。”

“这一次,是咱们要摆出狮子搏兔的架势了!还在休整的镶蓝旗也要调过来……”努尔哈赤顿了顿,忽然幽幽一叹:“丞相,完布禄是最早跟随朕的老人,其子费扬古颇有才干,对朕也是忠心耿耿,若非他父子忠义,朕也不会安排他们隔断长奠堡守军和辽东军的联系,他们也不负朕托,拼死拦住了张世爵所部突击。”

“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此忠义英勇的完布禄,却在庆功宴上闹了起来,若不是费扬古拦阻苦劝,怕是要拔刀与朕火拼了!”努尔哈赤幽幽一叹,扫了眼坡下花花绿绿的旗帜:“还有何和礼,董鄂部乃是我爱新觉罗部以下第一大部,当年若非何和礼鼎力支持,朕如何能兵不血刃收服董鄂部?哼,如今他却第一个违令独走,葬送了咱们的大好局面!”

努尔哈赤指向坡下的大军,苦笑道:“丞相,李成梁惨败,悬在头上的利剑没了,八旗诸部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开始明里暗里的为自家争夺利益了,朕这个皇位看似因长奠堡大胜而繁华鼎盛,实际上却是坐在一口锅上,烫得骇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锅气冲翻了。”

“陛下勿忧,正红旗这一败,也不是没好处的……”杨镐皱着眉劝道:“长奠堡之战后,上上下下都以为辽东传檄而定,如今正红旗在清河惨败,也能让八旗头脑发热的军将清醒清醒了,他们没人是傻子,有何和礼的下场、有明廷的威胁,他们不会闹得太出格的。”

努尔哈赤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丞相,你心里很清楚,又何必避而不谈呢?朕温恤汉民,动了八旗不少的利益,平日里积累了不少矛盾,随着长奠堡之战大胜,这些矛盾逐渐爆发出来了。”

“正红旗独走、完布禄喧闹,根源都在于此,八旗之中恐怕不少人倾向他们,如今有正红旗的下场和明廷的威胁,他们不会闹得太过分,但若是朕真的攻破辽阳和沈阳、站稳了脚跟,他们难道就不会闹起来了?”

努尔哈赤捏了捏眉头,摇摇头:“若是朕面对明廷的新军失利,他们怕是也会把失利的缘由怪罪到朕温恤汉民的政策上,呵,到时候恐怕会闹得更加凶猛啊!”

努尔哈赤长叹一声,冲杨镐叹道:“丞相,归根结底,所有矛盾的根源就是这一条——朕到底是女直之主,还是汉人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