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先前那人捅了捅同伴的胳膊,“太困了,抽根烟提提神吧。”n
说着,手已经摸向了口袋。n
“不行!”同伴一把按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你忘了方组长怎么说的?任务期间严禁抽烟,火光和烟味都会暴露位置。”n
那人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手:“方组长方组长,你就知道听他的。这次张组长被调到了上海,方组长已经没有了后台。咱们兄弟没必要非得看他脸色吧?”n
“愚蠢!你以为他的后代就仅仅是张组长一个人?那你是没有见到科长,甚至是处座是怎么对他的?”n
“你亲眼见过?”n
“那倒没有,但是据说处座十分看好他。而且,他还是处座的小老乡。咱们兄弟之间,我就不跟你弄那些弯弯绕了。方组长平时看着是挺好说话,可要是真误了事,他能把你训得抬不起头来。还是打起精神来吧。”n
同伴没接话,只是默默盯着巷子口。n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n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旋即同时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n
巷子口,一个黑影缓缓出现,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n
黑影在医生住所前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迅速翻过围墙,消失在院子里。n
“来了!”先前抱怨的那人瞬间精神抖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n
他刚要起身,却被同伴一把按住。n
“别急,”同伴低声说,“等看看情况再说。”n
两人屏息凝神,等待着。n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n
十几分钟之后,那黑影又从墙上翻了出来。n
“跟上去!”躲在黑影中的行动队员迅速从藏身处走出,朝着那黑影追去。n
同样的一幕还在其他的数个地方发生着。n
方如今知道特高肯肯定不死心,会千方百计地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死亡,所以他在跟这件事有干系的人周边布置了眼线,就等着日本人摸过来。n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南京城的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声。n
方如今坐在鼓楼医院一处偏僻的病房中,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张南京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十几个圆圈和箭头。n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n
“跟丢了三个?”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桌前的戴雷平,语气平静。n
戴雷平点点头,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是,那三个人很狡猾,对周边的地形极为熟悉,又是晚上,我们的弟兄不敢跟得太紧,怕暴露。”n
方如今没有责备,只是微微颔首:“剩下的八处,盯紧了吗?”n
“都安排好了,”戴雷平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红圈,“每个点都有两组人轮流蹲守,一组在明,一组在暗。只要他们出门,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睛。”n
方如今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某个点,那是夫子庙附近的一处茶馆。n
他的手指在那个红圈上轻轻点了点:“这里,多派一组人。特高课的人喜欢用茶馆做接头点,尤其是这种不起眼的小店。”n
戴雷平立刻记下,又补充道:“还有,我们发现其中两个人昨晚都去了咱们原来的住处附近,但没进去,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n
方如今闻言,嘴角微微扬起:“果然,他们还是不死心。”n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n
清晨的冷风灌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n
窗外都是大树,将窗户挡住了。n
“组长,接下来怎么办?”戴雷平问道。n
方如今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等。这么多情报线同时出动,就是为了确认我的死讯,这一晚过去,基本上应该心里有数了。n
如此,下一步就是要将消息送出去,让他们的头目进行决策。n
而最快的方式之一就是面对面接头。n
我们的人只要盯紧这八处,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联络网。n
你马上派人去各个点嘱咐一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这八个点可是我的摇钱树,谁要是因为大意跟丢了,或者是不小心暴露了,我决不轻饶。”n
尽管张鑫华离开了,但赵伯钧还是支持他的,也给了他足够的权限。n
这也是方如今敢于如此要求的底气所在。n
戴雷平点点头,正要离开,又被方如今叫住。n
“记住,”方如今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的不是一两个小喽啰,而是整个特高课在南京的地下网络。”n
戴雷平郑重地点头:“明白。”n
方如今重新坐回桌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n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蓝圈上,那是昨晚跟丢的三个人的最后出现地点。n
他的手指在那个位置停留了片刻,随后拿起铅笔,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n
这三个地方也不能就此放弃,等回过头来还是要加派人手盯住的。n
之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n
特高课不会轻易相信他的死讯,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n
而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是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利用时间差、信息差和特高课之间的一次博弈。n
至于能有多少收获,那就要看运气了。n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方如今睁开眼,伸手拿起听筒。n
“如今,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赵伯钧急促的声音,“文氏诊所的医生文聘云死了。”n
文聘云的情况不久前已经被赵伯钧掌握了,还准备和方如今商量一下如何利用此人。n
乍闻文聘云的死讯,方如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n
“怎么死的?”他沉声问道。n
“被人捅死的,就在他家门口不远处。现场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n
方如今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他应该是发觉了。”n
“灭口?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啊!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一有异动,立即拿下。”n
“如今,这次咱们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得帮我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应对处座的雷霆之怒才好。”n
“嗯。感谢科长的信任。”n
“你我兄弟之间,这些客套话就免了。记住的,帮我好好想想如何解释、如何过关。”n
挂断电话,晨光中,南京城的街道渐渐苏醒,而他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n
文聘云的死,让之前的线索断了。n
除非另有人与其接触过,否则很难定罪,很难令人信服。n
这场博弈,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