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靠在引枕上,姿态松弛,心跳强劲有力。
他说:“我知道了。”
声音暗哑,带一点笑意的尾音,“栖月是鹅蛋脸,标准的鹅蛋脸。”
……
侍从们上晚膳时,比平日晚了两个时辰。
陆恂的衣襟有些皱,尤其是肩部,是她攀上去时无意间抓出来的褶皱。
栖月也重新换过衣裳,坐在妆台前,发现她的发髻也乱了,于是又欲盖弥彰的重新梳了个矮髻。
陆恂没有叫侍从进来伺候,屋里却不能不点灯,两个人找了半天火折子,几乎所有的柜子都翻过,才在西稍间的书房找到一个。
栖月是不动的,黑暗里,她一点点指挥,陆恂竟也认真听她差遣。
有了亮光,栖月的羞耻心也跟着醒来,她不敢看陆大人,怕自己会忍不住盯着他的嘴唇瞧。
烛火昏昧,她坐在妆台前,看铜镜中的自己。粉面桃腮,乌发红唇。
镜中的女子是她,却又不像她。
双瞳剪水,一笑含情。
嘴唇至今还在发烫,是什么胭脂都染不出的嫣红颜色。
栖月的腿伤并不严重,陆恂仍旧坚持将人抱到几案旁,为此刘妈妈瞅着栖月直笑。两位主子亲密如初,刘妈妈心里头倒生出个王夫人总算做了件好事的念头。
从幽州回来,世子夫妇关系突然便冷淡下来,虽仍住在一处,却明显有了隔阂。
刘妈妈原先还忧心。
她虽是奴仆,却一直在玉笙院伺候,眼见着世子从小小少年长成如今威赫端肃的权臣模样,人人只看到煌煌权势,却不曾见到小小孩童孤身长大的可怜。
今日见这情形,世子与夫人恩爱一同往日,她也跟着高兴。
栖月不肯与刘妈妈对视,装作视而不见。
这位妈妈成日里只担心她与陆恂的夫妻情分,多少回明里暗里提醒她要夫妻同房,甚至还会跟她讲房中术。
栖月不知这老嬷嬷为何会对此颇有研究,且头头是道,却被她那饱含深意的一眼看得脸又热起来。
案上照旧楚河汉界,二人的口味都照顾到。
只是栖月的舌尖有些痛,舌根发麻,她今日也不宜食辛辣。
陆恂很敏锐,当他给栖月碗盏中夹了两回菜,她都没有动后,便改给她喂青菜。
是真的喂到栖月嘴里。
栖月不爱吃素,绿油油的颜色她就不喜欢,可是陆恂食箸伸过来,她就得接着。
这时候再讲究他用的是自己食箸喂她吃东西就很矫情,别说一双筷子,就是口水,她刚才也不知吃了多少。
面对陆恂,她不能说不。
是以慢慢将这口青菜咽下。
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有一座墙,将两个人隔绝成两个世界,逐渐熟悉的过程,围墙便一点点有了裂痕,直到某日倒塌,亲近似乎是一瞬间的事。
只是陆恂却从这场投喂中寻到一点乐趣,等到栖月将嘴里的青菜咽下去,紧接着第二片青笋又递到唇边。
栖月叼走。
第三片、第四片……
“其实,我伤的是腿。”栖月郑重其事,表情严肃。
可是她的唇好红,还有一点肿,这些话讲起来,绵绵软软没有气势。
“啊——”
时哥儿现在吃饭都不用奶娘“啊——”了。
等到栖月吃了一肚子素菜,鼓着嘴道:“我吃不下!”
陆恂这才收回手,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