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这三个字太陌，陌到就像是忽而降下的场大雪，将蔓整个人都覆住。可是他的手轻轻握住她，掌心抹暖意突然袭上，仿佛在为她扫去所有的彷徨迟疑。

迷茫中，蔓双眼睛慢慢变得清澈而且清醒。

“尉容。”突然，道女声随即缓缓响起，“只听说你前阵子认了个徒弟，怎么就突然成了女朋友”

蔓寻声望去，面前驻足的众人之中，当下开口说话的是个美丽的女人。她正望着他们，宝蓝色羊绒披肩在臂弯披下，落下串细碎流苏，十分雍容华贵。她的面庞如桃李灿艳，淡淡妆容恰到好处，高贵的站在前方，陪伴在另外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边。

蔓脑海里突然现起邵璇经常摆在嘴边的话语：好个大家闺秀的作派啊

可她又是哪位

正在狐疑中，又听见元伯笑着说，“容少爷，还真是有些突然，您刚才这么说，老太爷都没了声音，大概也是很吃惊。”

蔓再望向居中端坐的老人家，真是犹如太上皇，只是沉眸等待下文，也在等待尉容的解释。

于众人面前，尉容回声道，“是徒弟，但也是女朋友。本来就想着对家里人先说，只是时间上安排不好。快过年了，大家都在，就带蔓过来了。”

“元伯。”尉容敬意呼喊，视线转，落向方才发问的女人，“大嫂，抱歉，早知道该提前说声。”

大嫂

蔓怔，突然意识到面前不远处那位端庄美丽的女人，究竟是何人

她就是王燕回的亲妹妹，王家的长女千金，也就是尉家的大少奶奶王子衿

这位大少奶奶微笑着，似是十分体谅道，“不要紧，只是有些意外。还好，现在来告诉大家也来得及。”

“林小姐，还不快来问候声老太爷。”大少奶奶朝蔓发话。

蔓几乎成了扯线木偶，她不愿再听从安排，这刻道，“我自己起来。”

尉容垂眸去瞧，见她正朝他安然微笑，他放开手。没有再搀扶她。

蔓从轮椅上站起，几乎有些摇摆不定，但还是踩地稳住，等到身体不在摇晃，她望着所有人，轻轻鞠躬后，冷静自持不卑不亢的开口问候，“老太爷，您好，初次见面，打扰了，很高兴见到您。”

问候过后，蔓没有立刻直起身，她开始等待老太爷出声准许。

尉容站在她的身侧，同样言不发。

蔓瞧不见周遭众人是怎样的表情，更不看见尉容的表情，她只知道四周更安静了。她仿佛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然而，老太爷却迟迟不作声。

脚渐渐开始疼痛，也变得没有力气，她的眉头都开始皱起，蔓只能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动摇分

众人瞧，纹丝不动站姿称佳，哪怕是腿受伤却也是娉婷而立。

这样的作派倒也是颇为讲究规矩的家中，才会教导出的礼仪。在面对家之主，又是初次拜见长辈的时候，格外要尊敬，长辈不发话，绝不能冒失收起礼仪，更不能显露出丝的怠慢随意。

就在长时间的寂静中，终于听到老太爷发话，老人家出声，年迈的男声比之低沉更要沉。历经沧桑的温和，又不失威严，“不用这样客气，林小姐，你的腿不好，还是坐下来。”

“是。”蔓这才应了声，支撑到最后刻，才又扶着轮椅重新坐下。

元伯又道，“容少爷第次带林小姐来，这么这么多人，怕是时间也认不过来。我看改天，再好好认认人。”

“爷爷，那我们先出去了，您和二弟以及林小姐慢聊。”又是大少奶奶微笑开口，得到老太爷首肯，女人推着轮椅里的男人率先走出茶厅。

这之后，茶厅内众人等全都离开逐离开茶厅。重人在身边擦肩而过，蔓面前却还是那张张陌却亮丽的脸庞。

待人都离开后，茶厅的门由外边的管家慢慢关上。

庞大的队伍虽然离开，但是茶厅内的氛围依旧紧迫凝重，然而蔓却微笑着。

“林小姐，您在笑什么”元伯不禁问道。

尉容再次垂眸去瞧，果真看见她在笑着，而她的侧脸居然是这样的放松自然，改方才的慌忙。

蔓微笑说，“元伯，这么快又见到您，我很高兴，上次和您聊得很愉快。不知道带回去的梅花花瓣，老太爷有没有喜欢”

尉容只知道元伯在之前有前往鹏城别墅探究竟，可是他没有细问其中经过。。

“老太爷，林小姐问您，喜不喜欢那些花瓣”元伯则问向老太爷。

老太爷再次开口道，“老元，让周管家用梅花煮茶送进来。”

就在元伯吩咐管家煮茶的时候，老太爷唤道，“你们也过来坐吧。”

尉容推着蔓上前，张小方桌在茶厅里摆起，桌布是复古的花卉图腾，看着很雅致。蔓从轮椅换到椅子上，尉容在方桌的另侧入座。

等到周管家将茶水送上来，老太爷喊，“老元，你也坐下来。”

元伯则在老太爷左手边很靠近的张椅子入席，蔓已经了解到这位元伯看来是深得老太爷的心，所以言行都很有份量，而且也几乎是在代替老太爷发言。说是左膀右臂的心腹，也不为过了。

周管家端过茶器，配套的茶壶和茶具，放到每个人的手边后沉鞠躬离开。

“喝茶。”老太爷又是声令下，众人都拿起茶杯品茶。

茶香清冽，茶水中可以瞧见梅花的花瓣漂，缕淡淡的白色十分漂亮，蔓正在欣赏着，元伯笑道，“大少奶奶也喜欢用梅花煮茶，林小姐和大少奶奶样，看来都是爱花惜花的人。”

“怎么会样”老太爷却不疾不徐反问，他轻轻抬眸，虽是波澜不兴却令人心惊，“子衿，不会在认了别人当师父后，又不顾伦理和师父在起”

只是淡然句，却像是砸下块巨石

老太爷这是在暗指，懂得尊卑礼仪的人，都不该不懂得规矩，如此长幼不分不遵循世俗看法，竟然违背伦理

“爷爷，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谁明文规定，不可以找徒弟做女朋友。”尉容终于开口道。

老太爷望向尉容道，“自古以来，祖宗的规矩是不能忘的。古有留训，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当了别人的师父，你的徒弟就该敬重你爱戴你，把你当成是父亲样。现在小辈以下犯上，要和你平起平坐不说，竟然还要成为你的另外，甚至是和你共度余，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要是放在从前，你这可是乱伦”

老太爷真是语出惊人

要么惜字如金缄不言，要么就是让人心惊胆战

蔓想，师徒相恋放在古时候，还真是乱伦

可现在早不是古代了，尽管如此也难免惹人非议，更何况对于尉容这样的背景身份而言，传出去恐怕真是会成为个笑话，日后会落下话柄

“就算是这样，你还要认她当你的徒弟，成为你的另”老太爷又是问，双虽然混沌却精光依旧的眼眸，数不清的老谋深算。

尉容微笑，他却呼喊道，“蔓，你来和老太爷说说，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是怎么来的，父这个字究竟又指的是什么”

他倒是将问题抛，直接丢给她

蔓沉思想道，“这句话原本是出自太公家教古籍。治家格言里有弟子事师敬同於父，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两句话。太公家教自绐至终都贯穿了忠孝仁爱修身勤学的思想，所以以至于后来许多有名的诗人名人都以此为戒作为榜样。”

“元朝的时候关汉卿，就标榜过后句。再到后来，清代诗人罗振玉先的撰写了鸣沙石室佚书这本书籍，其中就有太公家教这句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是后来看书的人，大概都看的是罗先的手札整理，所以不知道太公家教是正典。”

“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大致说的是，学侍奉老师，应该像对待父亲样恭敬，要学习老师的文化知识和道德为人。哪怕只是当了天的老师，也要终身作为父亲那样敬重。”

“的确是父亲的意思。”蔓番正解说的有条不紊，女声更是轻缓，就像是在文学院里午后闲来无事所以开始研究。

学识渊博的人自然有得是，元伯也见过不少，可是单单句就能引发那么多的典故追根究底的谈论倒是少见，“老太爷，林小姐的文学造诣还真是有功底。”

“老太爷，元伯，我是宜大系毕业的。”蔓自报家门，也不隐瞒。

老太爷和元伯听，当下了然。

老太爷道，“怪不得能这么信手拈来，只是你的解释，不是和我刚才说的样”

“父”这个字，就是要将老师当成是父亲

蔓却是笑道，“老太爷，您说的是，但是也不定就是要当作父亲，我想太公家教真正指的是，要将所有教过自己的人，都尊重爱戴他们。不是父亲，却像父亲那样尊重。”

“我对尉容，也是很尊重的，他教了我很多。我对元伯，也很尊敬，那天在鹏城，他教了我许多有关园艺方面的知识。今天您在这里，我同样那么尊敬您。可是这不代表，你们都是我的父亲。”蔓说的认真，却也打趣句，“父这个字，其实除了字面上的意思时刻要尊重之外，我想更注重的是种心意，种认真的心意。”

老太爷聆听着，瞧见这个女孩子收起笑容说，“我对尉容很认真”

前方处个椅子而坐的尉容，他的视线望着老太爷，耳后传来这句，让他猛然定睛，胸口暗涌起丝澎湃。

老太爷再次没了声，元伯顺势打圆场道，“老太爷也常常说，对人对事都要认真。”

“现在光是认真就够了”沉里，老太爷沉声问，“不管你们怎么想，外人知道后，总是会揣测议论。”

“爷爷，我不在意。”尉容冷不防又道。

老太爷和元伯在上，瞧见他脸正色，在记忆里似乎鲜少会这样的固执，索要件东西，或者又要去做件事情。此刻，他几乎是义无反顾，让两位老人家都感到心底起震惊。

“如果您是担心我，那么我想告诉您，我不在意。”尉容薄唇轻启，坚决坦然道。

元伯道，“容少爷，就算您不在意，可是您总该想想尉家，想想别人是怎么看尉家的林小姐，你看呢”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真是几乎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话已经放出去覆水难收，后退也没有退路，更何况，蔓也不想再后退

不知怎的，或许是早就夺定了决心，心底有了选择，所以这刻才会同样坚决的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不认他当师父。或者，我也同意不对外公开。”

老太爷更是震惊。双眸子愈发审视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

元伯也是诧异万分，开口说道，“林小姐，您和容少爷谈恋爱，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要是不公开岂不是太委曲求全了就算现在不公开，难道将来也直瞒着不说终有天，或许你们也会走向婚姻，到那时候也不公开”

“我知道人言可畏，可是流言蜚语虽然可怕，只要两个人都是认真的，那也没有什么好阻挡的。将来还有很远，我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会到来，也不想想太多，我只知道要牢牢握住现在的。”蔓脸上片清澈神采，干净到就像是冰雪，忽然她扬起抹笑容，“而且，我和他在起，该对各自负责，对各自的家庭负责，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祝福，特别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不想做别人眼里完美的那个，只想做最好的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将决心道出，蔓说的洒脱。

还真是四两拨千斤的番话

直接撇开那些旁枝错节外的人，点名重要，再明确立场，反倒是让质问的人不好再有异议

个女孩子，自己都说可以不公开了，那么这也符合了豪门世家的大少在恋爱初期为稳定局面而不乱传绯闻造成娱乐动荡的规矩。只是不料，竟然是由她亲口提出

阵僵持之后，老太爷开口道，“尉容，林小姐都已经这么说了，你要怎么安排”

这么来，也算是场面缓和，老太爷似乎同意了林蔓提出的解决方法。

可是，那个在长辈眼中固执的少年，就在他们面前，还是说道，“徒弟要认，女朋友也要宣布。”

“容少爷，您要考虑清楚”元伯劝说。

尉容迎上老太爷道，“爷爷，马上要过年了，按照惯例家里的亲朋好友都会来给您拜年。选天，人都到齐的日子，我会带着蔓回尉家，上香敬茶拜师，正式收她当徒弟。同时也会告诉所有人，她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他今天带人过来，根本就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提前来通知声，而不是来商榷

前秒刚刚缓和的气氛，紧接着又瞬间冻结，茶厅内冰冷的像是没有开暖气，蔓只觉得股子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没有办法再出声，只是望着前方的老太爷，余光瞥向尉容，他和她样也在望着同个方向。

这两个人老少互相凝望各自，许久都不曾再开口。仿佛谁先再出声，就是谁落了下风。这种压抑的场合下，两个人形成强劲气场，容不得旁人再干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