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醒了
意识并不十分清晰。
唯一的感觉,头痛,剧烈的痛,想吐。
沈父站在床边上,望着沈母睁开的眼睛,浑浊的泪水就这般毫无征兆流落下来。
沈氏哽咽的站在一旁,捂着嘴无声哭泣。
自从沈母搬进这间屋子开始,他们一家人饱受煎熬。
就怕,沈母再也出不来
幸好,他们放弃的时候,醒过来了。
谢桥替沈母检查,一切都良好。
拆开纱布,清理伤口排出的脓液,重新上药包扎。
沈母隐忍着剧烈的疼痛,只觉得头脑更昏重难受。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张口,泪水滚落。
陷入昏睡的日子里,沈氏,沈父在她耳边说的话,她都听进去,却是没有办法回应。
如今,好在还有机会醒过来。
“母亲,您醒了,身子可有不适”朱氏满面关切之色,嘴角带着点点笑意:“您想要吃点什么东西”
“流食。”谢桥道。
朱氏一怔,抿唇看着谢桥,不语。
沈母喉间微动,挤出一句话微弱的话音:“走,你们走”
“母亲”朱氏心中一慌,厉声道:“您身体不适,我们做子女的关心您,您不领情也罢了,为何赶我们走为了三妹三妹如今过的很好,我们之前做过糊涂事,已经知道悔过。您作为长辈,不该大度原谅我们么”
之前,沈父将他们唤到前厅,便是打算解决谋害沈母这一桩事。
沈父有意将他们兄弟二人分出府,接着沈氏回沈府居住
做梦
她不会让沈氏得逞
沈母被朱氏这句话,气得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眼发直,瞪着朱氏。
沈父安抚着沈母,平复她激动的情绪。
沈母艰涩道:“滚”
朱氏面色一变,还未开口,便被沈峰制止住。
沈峰不傻,沈母是沈父最在意之人。如今,已经查出是他们动手害沈母,已经对他们有极大的隔阂。
沈母极其不待见他们,朱氏此刻言语刺激,只怕后果更加难以承受
朱氏心里极为憋屈,在她看来,隐忍不隐忍,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被扫地出门。
沈父安抚好沈母,忽而,撩开袍摆,跪在地上。“郡王妃的恩情,沈荀没齿难忘。”
谢桥惊诧道:“这是我的职责,无需挂齿。”
明秀搀扶沈父起身。
沈父目光环顾沈峰、沈峻、朱氏、王氏,沉声道:“你们母亲醒过来,是她命不该绝,可不代表她今后也会如今次这般幸运,若无郡王妃,只怕她这辈子再难看我们一眼。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手指笔直的指向沈峰,“我不希望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沈府兄弟从未分府而居,如今便在我手里开先例。”
沈峰、朱氏面面相觑,心瞬间提起来。
沈父说分府,并不表示他们对沈母所做的事情,一笔揭过。
果真,沈父目光落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提出让你偿命。却也不能让你母亲白白遭罪。”示意站在身后的管家,将手里的盒子递过来。
沈父自里面拿出三个封存的信封,鼓鼓囊囊。
沈峰、沈峻当即变色。
那是沈父已经将财产分配好
三个
其中定是有沈氏一份
可,沈父的话,却令他们震惊的同时,生出悔恨。
“你们猜想其中有香儿一份”沈父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你们见我偏宠香儿,便认为会将这偌大家业拱手让给她继承诚然,她比你们两个都优秀,但是,我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她曾经是将军少夫人,沈家产业交给她打点,便不再会是沈家产业,我有何颜面百年归寿之后,面见祖先她和离之后,我更不会交给她,给她引来不必要的事端。”
“家业,至始至终都是给你们兄弟二人平分但是,你们母亲一事,令我对你们太失望。”沈父眼底闪过一抹悲凉,未曾料到手把手教养大的儿子,有朝一日,对他们痛下杀手
眼中只有利益,毫无亲情可言
太过冷血无情。
朱氏冷笑几声,冲过去自沈父手中抢过三个信封,“你说没有给沈香惠,为何有三个信封难不成你有三个儿子不成你们对我们很失望何不说你们眼中有儿子、儿媳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将一切罪责归咎在我们身上,何不在你们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倏然,朱氏愤怒的面容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可能
手里的三个信封,的确是沈峰、沈峻,而另外一个却是标注着嫡长孙
嫡长孙
她儿子
“不,不,不可能你故意将给沈氏的东西,写给我儿子,让我们后悔对不对一定是这样”朱氏不相信,死都不相信她认定是沈父故意为之,就是想要看他们悔不当初
“大少奶奶,盒子老爷一直存放在族长手中,今日一早族长遣人送回来。不信,您可以看看笔迹与落款,上面还有族长的印章”管家为沈父澄清。
朱氏手忙脚乱撕开信封,果真看到落款处有族长的印章。
字迹的确陈旧,落款是沈氏出嫁时的日子。
也就是说,沈氏出嫁之后,家产便开始分配好。
分家而不分府。
如今,显然沈父打算分家且分府
朱氏捏拿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事实摆在她眼前,依旧难以接受
管家自她手里将信拿走,将三封信,对半撕碎。
朱氏双眼发红,死死盯着沈父的动作,扑上去抢,尖叫道:“你干什么已经分好家,为何撕了按照上面来分配,就按照上面来”心中恐慌,她知道,开始分配的家产,最为公平
如今,他撕了
撕了
“你们如此担忧家中产业落在香儿手里,我不成全你们,也对不住你们汲汲营营的算计。”沈父不疾不徐的语气,却令众人齐齐变色。
他的意思是全部给沈香惠
“疯了疯了你疯了沈香惠她一个女人,再有能耐,终究要为人妇她如何接管沈家家业父亲,你是要将沈家家业给一个外人”沈峰情绪激动,脸红脖子粗,狠狠瞪视沈香惠,语带威胁道:“沈香惠,你敢要么”
沈香惠站在沈父的身旁,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冷眼看着双目通红的沈峰,一字一句道:“父亲信任我,我不会辜负他”
“够了我不会同意沈家的家业,只能是沈家的”沈峰暴怒,“沈峻,你肯么”
沈峻张口欲言,被王氏拉拽一下,原本到嘴里的话,转变主意道:“一切,我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王氏垂眼,沈峰夫妻两精打细算,想要独霸沈家。他们顺从沈峰,不过是想要捡着他手指里头漏下来的。日后沈峰夫妻当家之时,不会太为难他们夫妻两。背地里做不少腌臜事,也与他们一同算计过朱氏,却从未想过他们竟敢对沈母下手
沈父俨然是恼怒大房,他们二房被迁怒。如果沈峻顺从沈峰,绝对在沈父跟前讨不到好
沈峰发狠的说道:“沈峻,别怪做大哥的不给你机会”
沈峻默然无语。
沈峰含恨的看着沈父,最后一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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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定要将家业给沈香惠”不等沈父开口,沈峰阴冷的说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灭。父亲将三妹视作掌中宝,舍得拿她这件精美的瓷器与我这块臭顽石相碰”
“你们手里各自管着的铺面,归你们所有,算全了父子情。”沈父心意坚决,并未受沈峰的要挟而动摇。
闻言,沈峰目光狰狞。
他手里的铺子,不过是沈家九牛一毛
沈父真正放手归在他们名下的,只有几间破铺面,就想这么轻易的将他们打发了
“你们兄弟二人,我给你们一人一座宅院。”沈父看着近乎疯狂的沈峰,心中最后一丝仁慈消弭殆尽。“明日搬出去。”
沈峰难以置信,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他们赶出去
明日
桀桀笑道:“父亲以为这般便能将我给打发了只要我不死,我绝不会放手绝不”
沈峻惊愕的看一眼沈父,默默顺从。
沈香惠很心软。
很顾念血脉亲情。
只要他们不再心怀鬼胎,她还是会原谅他这个做哥哥的。
想到此,沈峻拱手道:“父亲,三妹,若无事,我便回去收拾箱笼。”
沈父点了点头。
沈峻与王氏退出去。
沈氏接到沈父的示意,连忙道:“二哥。”
沈峻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沈香惠。
沈氏诚心道:“这偌大的家业,仅凭我一人之力,管不过来,不知二哥能否帮我”
“三妹不计前嫌,二哥定当鼎力相助。”沈峻心里松一口气,他赌对了
沈氏点了点头。
沈峻带着王氏离开。
沈香惠心中叹一声,她大哥不会善罢甘休
沈香惠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父亲,沈家商铺里面的运作,大哥十分清楚,我怕他会搞小动作,所以想要打破原来的规则,重新制定。”
沈父点了点头:“宝儿姓沈。”
沈香惠一怔。
“父亲是认真的。”
“可是二哥”
“交给你,为父更放心。”沈父毋庸置疑。
良久,沈香惠点了点头,“沈业。”顿了顿,下定决心道:“明日我搬回府中居住。”
沈父欣慰的说道:“希望你莫要让为父失望。”说罢,便转身去看望沈母。
沈母醒过来的消息,不胫而走。
谢桥坐在酒楼雅间,浅啜着参茶,听着左右隔壁传来对她的颂扬,嘴角微抿。
她跌落泥泞,落井下石,万人践踏。
她站在云端,美誉赞扬,万人吹捧。
明秀沾沾自喜道:“那些用心险恶,抹黑郡王妃的人,如今只怕捶胸顿足,为您再造声势。”
谢桥摇了摇头,语气清淡:“风口浪尖,众矢之的。”
明秀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过,我很享受。”谢桥眼底蕴满笑意,看着那些啪啪打脸的人,心中极为爽快。
明秀顺着谢桥的视线望去,便见朱氏愤怒的挥落桌子上的碗碟。
“我是来用膳,不是听你说书”朱氏怒指台子上说书先生,他今日说的书,便是讲谢桥救沈母事迹。
说书先生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闹场,呆愣在原地,面对愤怒的朱氏,不知所措。
“咦,她不是沈府大少奶奶么”
不知是谁点出朱氏的身份,诸位食客,探出头来,问道:“喂你是恼羞成怒”
朱氏循声怒视。
“沈夫人不是你与沈大少联手谋害么瞅着郡王妃没有把握,领着人去瞧笑话,未料到最后郡王妃声势高涨罢”雅间里走出来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奚落道:“怎么,心有不甘,来此撒泼”
“你不知内情,休得胡言乱语”朱氏面色隐隐发白,她不知做的事情,为何会宣扬得人尽皆知。
“胡言乱语有趣”男子睨一眼朱氏,轻笑道:“为何会被扫地出门”
朱氏咬牙,“与你何干”她出门未看黄历,撞鬼了
一茬一茬地事儿,桩桩件件,都不顺心
“你这丑相,影响本公子用膳。”男子冷眼睨视朱氏。
小二请来掌柜,掌柜见到玄衣男子,听闻他的话,立即让护卫将朱氏带走,商议赔偿事宜,告罪道:“徐公子,小的已经将人带走,您慢用。”
玄衣男子哼一声,回到雅间。
谢桥望着紧闭的雅间,眉头一皱,徐公子
“京城里,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谢桥心中闪过思虑,此人极为眼生,且掌柜对他极为恭敬。
秦蓦放下手里的碗筷,还未开口,雅间门被敲响。
谢桥与秦蓦对望一眼。
“进。”
门扉被推开,小二进来,将一碟糕点放在桌子上:“那边公子送来给您们。”
谢桥望去,只见玄衣男子端着酒杯,信步而来。
“徐愁生。”
徐愁生
徐尚书之子徐愁生
谢桥诧异的看向他,面容清秀,十分干净,并不十分出挑,但是身上散发出一股冷然的气息,却是令人瞩目。
他来做什么
他姐姐是蜀王侧妃。
蜀王已经与秦蓦撕破脸,按道理,他不该与他们打交道。
“坐。”秦蓦指着空位道。
谢桥更诧异了。
徐愁生婉拒道:“今日有要事,改日再去府上拜访。”说罢,与秦蓦碰杯,饮尽,离去。
秦蓦也一饮而尽。
谢桥眸光微转,心中有一个猜测,“当年你扶持蜀王时的相熟的人”
“嗯。”秦蓦点头。
“我们已经与蜀王撕破脸,他不知”谢桥心中疑惑。
“知道。”秦蓦简洁的说道:“他,不参与。”
谢桥点头,置身事外。
“徐尚书是太后表弟。”秦蓦解释。
谢桥皱紧眉头,夹着一筷子脆笋,觉得略涩,吞咽进去,不再多吃。
“饱了”
“嗯。”
“回去罢。”秦蓦起身,扶着谢桥,一同离开。
谢桥经过徐愁生雅间的时候,一瞥间,竟是见到蜀王。
秦蓦目不斜视,径自离开。
雅间内的蜀王,也见到谢桥,冷笑一声道:“她倒是幸运,沈夫人明明要死的人,又活过来,竟让她声望空前高涨。”
本来已经臭了。
如今,又挽回了。
不但如此,更上一层。
徐愁生脑子里闪过谢桥平凡的面孔,突然找到秦蓦为何娶她了。
“你方才过去,他们如何说”蜀王想起要紧事。
“姐夫,我只是与郡王打声招呼罢了。对你的大业,很不感兴趣。”徐愁生眉宇间尽显不耐,仿佛他再多说一句,翻脸走人。
“愁生,姐夫也逼不得已。你难道不为你姐姐着想”蜀王迫于无奈,徐尚书也不愿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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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尚书最在意徐愁生,他便想说动徐愁生,如此,徐尚书不帮也得帮。
“她只是我姐,仅此而已。”徐愁生抛下酒杯,起身离开。
蜀王面色铁青,咬紧牙关。
母后担忧他受委屈,所以,将徐尚书之女嫁给他为侧妃。当年徐尚书并不明显拒绝他,却也没有接受。如今,徐尚书拒绝得彻底,只怕是太后授意
太后不希望他登位。
但是,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