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其名带着自己的姓让人莫名不爽,可要他像称呼大儿子一样叫“倾儿”……啧,真是想想就恶心得厉害。
而之所以取字“凤洲”,是因为苏太傅当年很喜欢这两个字,他书房里就挂着“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对古人那种传说中风雅贤德的生活方式向往非常,可惜身居官场所累甚大,太傅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稍为寄情了。
而对于欣赏的后进晚辈,他常爱赠与一幅亲手所书的“众鸟皆有所登栖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以清高孤傲的凤鸟为喻,时时警醒他们洁身自好。
杨逾当年当然没资格被老太傅请进书房,也得不到这样的馈赠,可有人在他面前炫耀过,颇让他耿耿于怀。
不得不说,有时候最关注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最了解你的,也是你的敌人。
杨逾雕琢杨倾雕琢得不遗余力,誓要把他打造成一个各方面都能完美代替父亲承担自己愤怒的人。
他无疑很成功。
沈悠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他心头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却也只能叹一声,继续装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当……当然。”
杨逾朝他靠近两步,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几乎完全消失了,沈悠紧紧地绷着身体,尽量在不明显的情况下微微向后仰。
不然,他可能就要碰到杨逾的腿了。
“行了,”杨逾转身走回开始的地方,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抬起下颔,“领家法吧。”
沈悠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家法的话,倒是比他之前揣测得要好些。
他乖顺地站起身来,脱掉外衣,走到房间里唯一的刑架旁边,早有护卫等在那里,见他过来便用绳子将他四肢牢牢地捆上去。
杨逾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负责行刑的那个人抬手便将呼啸的鞭子朝杨倾身上抽过去,那鞭子上带着细小的倒刺,瞬间便将洁白的里衣撕出一个口子,甚至隐隐有鲜血从中洇了出来。
沈悠咬牙硬挺着忍过这一波剧烈的疼痛,勉强开口数道:“一。”
行刑手鞭影不停,接连又往他身上抽了九鞭,此时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凌厉的鞭子分割得七零八落,一道道伤口在布料的裂隙之中红肿起来,破损的皮肤往外渗着血液。
鞭打暂停,沈悠猛地喘了几口气,层层叠叠加剧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有些晕眩,口中报数数到后来已经带了明显的颤音。
杨逾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欣赏着他的惨状慢条斯理道:“说说这十鞭是为了什么?”
杨倾不敢怠慢,勉强从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是……是因为伤到了义兄……”
杨逾不置可否,手中杯盖在茶盏沿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行刑手得到提示,挥手又是角度刁钻毒辣的十鞭。
“唔……”杨倾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呜咽——这鞭子是府中特制的,抽在人身上撕心裂肺的疼,即使是健壮的武人也受不过五十下,再加上他受罚时根本不敢用半点内力护体,只能硬生生用身体去捱,每受一下都痛得恨不得晕死过去。
“再说。”杨逾平稳的声音响起来,丝毫不为义子忍不住的痛呼所动。
——当然,他除了变态的快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感受。
“因为……在习武之时不够用心……”
杨倾换了一种说法,方才义父明显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也对,刺伤杨德什么时候是挨十鞭子就能交代的事儿了。
杨逾点点头,把茶盏托起来,啜了一口茶。
行刑手手起鞭落,肌肤撕裂的声音在静室中显得尤为明显。
杨倾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叫,强忍着不让已经涌满眼眶的生理性泪水掉落下来,他哆哆嗦嗦地数着这第三个十鞭,数完后却硬撑着哽咽开口:“我……没有主动前来……呜……领、领罚,请……请义父宽恕……”
“宽恕?”杨逾冷笑一声,把一盏滚烫的茶水都朝他身上泼过去,伸手夺过行刑手的鞭子竟亲自动起手来,“忘恩负义、尊卑不分、骄横跋扈、知错不改……老夫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子不教父之过,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罚该由我来受才安心?!”
他全无章法地狠狠挥舞鞭子抽到无从躲避的杨倾身上,力道虽不如专业人士的狠厉,却让那鞭痕纵横交错,时时新伤摞住旧伤,带来更加一倍的痛楚。
沈悠心说是啊是啊难得你这老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比你更适合被绑在这儿抽死的厚颜无耻之人了。
真是……太疼了,这鞭子到底是怎么制的,一下下简直能抽到人骨髓里去,他随之表现出来的忍痛呜咽虽半数是装的,可也有半数是真的。
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仙君来说,这可实在不容易。
“啊……凤……凤洲知错了……今后定……嗯……定全力为您效、效命……唔……!”杨倾本能地拼命挣动着想要逃脱仿佛无处不在的鞭影,可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别说挣脱,连半点都动弹不得。
他全身上下都已经汗湿了,含有盐分的汗水流经绽开的伤口的时候,更刺激得伤处一抽一抽的疼,那种没有尽头的疼痛让人想要昏迷都昏不过去,只能清醒着承受。
杨逾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被绑着的杨倾绷紧着反弓的身体一瞬间就软下去,紧闭着眼睛全靠绳子掉在刑架上,似乎连喘息都没了力气。
早有恭敬的护卫上前接下杨逾手中的鞭子,并送上清水汗巾,服侍着老爷浑身舒坦了,才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杨逾看着眼前湿漉漉又血淋淋的义子,满意而恶毒地笑了。
他坐回太师椅上,抬抬手轻松道:“放他下来,我们再算算刺伤子卿的账。”
“……”沈悠简直找不到形容词来面对这个丞相大人——若不是壳子里的是他,受到的伤害毕竟被减弱过,现在杨倾定然已经痛得昏死过去,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养不好,就这样,难道还只是今天这场惩罚的前奏?
之前想着只是“家法”就能逃脱的他,委实是太天真了。
护卫们沉默着上前解开缚在杨倾手腕上的绳索,一人托住他软倒的身体,放到杨逾面前的地上。
杨倾挣扎了半晌,还是没能成功地把自己撑起来,杨逾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样子,难得善心大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做这样的无用功。
“老夫知道,你也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的……毕竟当年那次过后,你一直都做得很谨慎。”
这次沈悠却是不敢对他的话抱有什么乐观的态度了,杨逾这个人,如果他能和颜悦色地对待如今几乎已经是当年苏太傅翻版的杨倾,只能说明他肚子里转出了更加毒辣的阴谋。
果然,杨丞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阴森起来:“前些日子我曾说过要派你去刺杀苏雅覃,但今日得到消息,那丫头身边的钉子被□□了,所以原来的计划作废。”
沈悠静静地听着,他已经大概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了。
只是看来他这次与姐姐见面的方式……比原文中设定得还惨。
而且……那件事,也必然是逃不掉的。
杨逾已经把要做的事说了出来:“我要你假扮她失散的弟弟去接近她,并且要表现得毫无武功,只是一个流落江湖的文弱书生。”
伏在地上的杨倾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已经听出了义父的言外之意。
“可习武之人双眼精光外泄,基本无法掩藏,你要用新的身份接近她,就必须想办法把眼睛整个遮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中取出一颗纯白色的椭圆形物体。
“这是从苗疆人手里拿到的追魂蛊,现在,把子蛊吃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虐了一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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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宝贝儿~